1972年初,台湾当局派遣 L-19型侦察机频频窜入我厦门岛上空侦察骚扰。当地百姓看到敌机超低空掠过头顶,愤怒地大声叫道:“我要用扁担把它揍下来!”中央军委决定,派遣高炮部队前往厦门岛伏击敌机,明确要求“不打则已,打则必歼”。
那一年是我入伍第二年,所在的高炮营受命承担此项任务。当时,我们的武器装备比较陈旧,部队士气高涨。但是,要做到“打则必歼”,压力却很大。一是飞机是高速移动的空中飞行物,进入有效射程的窗口期非常短暂,必须要有绝对过硬的军事技术,方能抓住战机一剑封喉;二是敌机若发现我高炮阵地必然会绕道飞行,躲开有效射程,而全营数百号人及其武器装备要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不被发现,伪装隐蔽难度极大。
1972年 6月 9日晚,我营开赴厦门岛何厝村。当年的何厝村,是一个远离闹市的小村庄,与金门岛隔海相望,是敌机窜入我厦门岛的必经之地。该村东南临海处有一片沙丘,野草稀少,却有一片乡思树林,它干旱渴不死,台风刮不倒;主干不高,却用力张开其繁枝密叶,遮护着脚下贫瘠之地;它枝条虽细,韧性很强,使劲弯曲仍难于折断。我们的阵地就布署在这片沙丘上,依托着乡思树悄悄地隐藏在其中。每个连队在沙丘的低洼处搭建绿色帐篷。白天,一边训练一边严阵以待;夜晚,在帐篷就寝。
当时,村里没有自来水,也不允许开车去远处拉水。离阵地 3里地有一口水井,军民共享。因水源有限,且为保密起见,营里规定:每天天亮之前或天黑之后,每个班可上这口井挑 2桶水。每人分得一脸盆,这就是一天的用水量。大家把这盆水先洗脸擦身、再洗衣服、最后洗脚,经常是一盆清水看不到盆底。每个人小心翼翼地端起这盆“浊汤”,走向乡思树,轻轻地浇在其根部,以报答其蔽日遮光、隐身藏匿之恩。
白天,烈日暴晒,沙丘冒烟,我们都是大汗淋漓,衣服能拧出汗水来。到了夜晚,烈日虽下山,被晒透的沙丘依然发威。全连上百人挤一个帐篷,汗味鞋臭气弥漫交聚,帐篷酷似蒸笼。湿漉漉的衣服整天粘在身上,又缺水洗澡,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患上皮肤病。夜深人静时,浑身瘙痒折磨得久久难于入睡,但人人紧咬牙关,默默地与之抗争。
我们进驻何厝村后,或许是对方有所觉察,敌机有 10来天没有再来。之后,虽又起飞,但飞到半路即折回。全体官兵则日复一日默默地坚守在阵地上,任凭烈日暴晒,任凭瘙痒缠身,始终隐忍待发。
1972年 7月 10日下午 3时许,敌机或以为经过一个月的试探侦察没发现异常情况,便故技重演,肆无忌惮地飞了过来。当进入我阵地最佳有效射程之内时,营长一声令下,全营枪炮齐发。只见天空一团火球,瞬间掉进海里。退潮时,飞机残骸露出水面,只见其机头弹孔累累,机尾已被炸断,机上 2名人员当场毙命,与飞机残骸一同葬身海底。
当地百姓闻讯后,欢欣鼓舞,敲锣打鼓地到营区庆贺。中央军委给我营通令嘉奖,某军领导在厦门守备区礼堂为我营召开庆功大会。
乡思树下歼敌机的这场战斗,被作为成功战例冠以“厦门伏击战”,永载我军史册。如今,参加这次战斗的官兵早已各奔东西,仍健在的最小的也年近古稀。令人欣喜的是,党和人民没有忘记我们,各地政府对当年的老兵依照相关政策规定给予各种优待。
现在,敌机残骸被厦门博物馆收藏。面对着游客的指指点点,它或在默默地诉说着自身的不幸,并痛心地以身说理,告诫众人:以武拒统,只有死路一条;和平统一,才是人间正道!
(东翠路军休所)◎陈玉镕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