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5年 6月 26日，毛主席提出：“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。”根据这个指示精神，我在辽宁丹东的部队医院领导，从各个科室抽调 10多人，组建了一支由外科主任尹乃生带领的巡回医疗队，于 1969年 6月进驻丹东市郊区蛤蟆塘精神病院。任务是结合中医针灸疗法理念，开展普及新的治疗方案，缓解以往用电针、电休克等手段给精神病患者带来的痛苦和副作用，把先进医疗技术及方法惠及到偏远地区。

那时，我刚入伍一年。领导找我谈话时说：“这是一次极佳的锻炼机会，但你要有心理准备，与精神病患者打交道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我们医疗队有几名是 1965年入伍的护校毕业的男护士，他们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骨干。剩下的是我们 1968年入伍的小女兵，不懂医疗知识，在医院里整天打扫卫生、刷厕所，送水送饭当护理员。接到任务第二天，我们乘坐轰鸣冒黑烟的小火车，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到了蛤蟆塘地区，下车后徒步走了好几里凹凸不平的土路才到达目的地。

精神病院座落在蛤蟆塘偏僻落后的一个小地方，方圆几里地看不到人家。上世纪 60年代末期，那里的医疗条件差，设施非常简陋。医院有三、四名医生，几名护士和护理员。病房分男女大病区，一个病房住 8名患者。有几个小单间病房，住着狂躁精神分裂型患者，也有暴力倾向的患者，需要把他们用铁锁关起来，与其他病房严格分离。

走进狭长昏暗的走廊，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。病房里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大声痛骂喊叫，有人在手舞足蹈地开怀大笑，挤眉弄眼地做出诡异表情，有人把大便往墙上抹，有人两眼呆滞地一声不响躲在角落……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恐怖可怕的场面，心里非常恐惧。印象最深的是，一次我跟医生查房，突然一名男患者冲上来，一下子把裤子全部脱光了，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，吓得我立刻躲到医生身后，心跳到了嗓子眼。医务人员马上过来大声呵斥，把他绑在床上、注射镇静剂、电针等治疗，患者慢慢平静下来，他的表情很痛苦。那时医院规定：白天男患者放风，女同志不能出去，女患者放风，男同志不能出去，医务人员除外。听老护士们讲，女患者们会集体攻击陌生的男人，这些患者大部分是受情感刺激或失恋的患者。

我刚开始学习针灸时，看到又粗又长的针灸往肉皮里扎，非常害怕。尹队长耐心给我们讲解针灸疗法原理，如何正确使用针灸手法。开始学习下不了手，就用针具在大萝卜上练，日复一日反反复复地练才掌握了基本要领。尹队长又让我们互相在身上练习扎针。他带头拿针灸往自己身上扎各种穴位，如内关、足三里等穴位，给我们做教学示范，告诉我们如何快速进针，如何用捻转法及提插法治疗，让大家体会扎针灸后的感觉。这一关真不好过。开始我和同事相互在身上练扎针，手直哆嗦，疼得我直流眼泪。尹队长就用“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”“狠斗私心”等口号鼓励我们。男护士们也教我们如何熟练掌握针灸技巧，如何能减轻针刺感的疼痛。经过不断的刻苦练习，我们终于学会了扎针灸，由不熟练到能精准地找到穴位，并根据不同患者的精神病型，给他们进行相应穴位治疗。

我把在精神病院的学习过程写信告诉家里，妈妈哭成了泪人。逢人就哽咽地说：“孩子那么小，拿着大长针往肉里扎，太难了！”

进驻精神病院工作半年多时间，最大的收获是熟练掌握针灸治疗法应用，了解各种精神病人症状及分型，把针灸方法及技术普及给医院的医务人员。我们在针灸治疗的同时，还主动做好患者的心理疏导工作，使很多患者症状减轻并痊愈出院。

（翠微路军休所）◎赵纪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