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0年年底，原兰州军区恢复体工队建制，我当上了一名体育兵。接我入军营的人叫马增辉。马增辉，男，兰州军区政治部文化部宣传处干事。个子不高，其貌不扬，眯眯着眼，一口陕西话。当我在陕西省渭南县人民武装部门口万念俱灰的时候，以为陕西排球队就是把我耗住了，不给我办手续，他一句话：“陕甘宁青，俄的地盘！俄说咧算！”

从在军区警卫营新兵训练，到军区篮球队当队员，教练，转战海军当参谋，转战空军体育教员，干到退休。他是我人生的领路人，感恩戴德报答的人，是改变我命运的人。

然而，进了军营他就把我还有一大拨体育兵扔进新兵连参加集训，好不容易熬到新兵训练结束，在篮球队训练时，人家有时候也背着手溜达着来看看我们，从眼神看，并不是很满意我的表现，因为我也不是出类拔萃，有点初出茅庐但绝对看不出前程潜力的那种，跑步脚后跟着地，左手上篮都磕磕绊绊的，唉，看得出，他是失望的，后悔也说不定。

尽管我很感激他，然位卑低下，只有低头拉车的份，又没给人家脸上争光，他另接的那些大城市西安来的兵一个个都是从体校来的，球场上跑的行云流水生龙活虎的，容不得我多情，即使想搭讪巴结也没资格靠前。这种羞耻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我左冲右杀地将那些大城市来的选手，硬硬地比下去，大浪淘沙地打上主力。4年后，站上了全国青年篮球比赛的冠军领奖台，再后来老的队员都退役，我当上了军区男子篮球队教练的时候，他风华正茂春风得意当上了俱乐部的主任，正师级别了。再遇到他的时候，看出来，他对我有笑脸了。

我们有些队员跟他很熟，但我还是没有跟他更多的交际。一是我木讷不懂人情不会表达；二是，不知从何做起。但是，接我当兵改变我命运的事，这是不能忘怀的事情，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视线中，一直驱使着自己无论如何要有所表示。

为了纪念那个年代，我退休后写的《冠军之路》的电视剧剧本，他是第一出场人物，且伴随全剧事件矛盾情节故事始终，专门为他设计的剧中人物一口陕西话，摧枯拉风劲头十足，描述他的情节风采神奕。2015年，我还专程从北京去兰州他的家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看望他。或许是我相隔千里专程拜见，又或是他解甲归田或许落寞，还是眯眯着的眼睛竟然闪闪泪水光亮，我的眼眶也湿了……

记得，在出他家门后，同去的战友尕娃说，你我都是他接的兵，他很喜欢你的！我说，啊？尕娃说：“你不知道啊？他骂我的时候，从来都是你看人家小陆咋咋地，让我向你学习！……你咋没跟他讨一幅画？他很有名的。”我一脸懵懂的说：“是，是嘛？他家里的那些画都是他画的么？”细细回味，那些画确实好，画风古朴、用笔老辣、朴实简约却又细腻。我说：“他更喜欢你吧？我没感觉到，从来也没感觉到。他老人家的血汗之作且价格不菲，不敢奢望的。”

我认为，喜欢某个人的画作，首先是喜欢这个人，然后仰慕这个人。喜欢的人，画作有价，不喜欢的人，如墙做派人格的画作，别人觉得有名，我不屑。我没奢望，我们都老了，只是想亲近这个更老的老人，想报答这个老人而已。

后来，他专程来北京游玩小住，我喜出望外接到圣旨般地自驾着车陪他老人家跑了两天，我安排一个大饭店，他却只点了一盘炒米饭，几盘青菜，一碗汤。临别时，他略带调皮的神色，笑眯眯地塞给我一个纸袋：“看看吧，俄画地，送你！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敬仰地接过，是他的一幅四尺三的山水国画画作，还有一本画作集锦。仰慕已久一睹芳容，此画属于古画山水风格，那古树繁茂山水嶙峋突兀，一股超然大气的气质，又不失细腻之风扑面而来，画作集锦上赫然在目的是：全国十大山水画领军人物——马增辉。

（曙光军休所）◎陆树惠